作者:陳欣豫
在七十年代的街道上,一雙戴着玉鐲、長滿粗繭的大手拖着胖胖的小手,走進新蒲崗的一所工廠。
中年婦人用她那對大手熟練地把枕套翻好,小男孩也以稚嫩的小手趕忙跟隨。天已昏,夜已冷,弄好的枕套已疊至跟小男孩一樣高,大手便牽着小手離開,隨着暗啞昏黃的街燈走回家。
在黃大仙下邨狹小的家中,那雙粗糙的大手養活了六個小孩和一名大姑。大手揉一揉乾澀的眼睛,繼續默默地剪下線頭以掙錢。因兄姐已輟學當學徒,故么兒有機會上學,也最休閒。他用小手剪下線頭,說:「媽,我來幫你!」婦人一笑,大手更勤快起來。二人剪下的線頭雖變成了不少銅板,卻無法填滿生活這個無底洞。
大手終日在工廠清潔、剪線頭和反枕套之間不停穿梭。小手每天下課回家、和大手吃飯、幫忙剪線頭、週五和大手到工廠去……雖然生活艱苦,大手仍執着小手,在下邨拚搏努力,只為一家溫飽 。
真正能快活的時間就是在大節日,對大手來說,那不只是稍微悠閒的日子,更是能把愛都傾注到子女身上的一天,她不必埋首工作,可以捏着胖胖的小手,一起到球場看「神功戲」。小手卻是心無雜念地把清心丸和其他小吃放進口中。台上鑼鼓叮叮噹噹地響,母子倆享受的卻不是看戲,而是共渡的時光 。
胖胖的小手已變成了厚實的大手,扶着戴着玉鐲、長滿粗繭的小手來到嬰兒室,笑道:「媽,你看,她就是你的孫女呀!」老婦瞇着眼隔着玻璃看了看瘦弱的嬰孩,滿是皺紋的小手緊握着兒子的大手,裏面滿載的是愛,她笑了。
嬰兒室那雙細嫩的小手在大手的培育下健康快樂地日漸成長,或許有天也能牽著大手,一步步往前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