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的遊樂場

作者：陳欣豫

媽媽兒時最難忘的遊樂場是藍田新豐隆辦館。「辦館」可說是早期的超級市場，經營模式近似「士多」，於七十年代極為盛行。

新豐隆由我外曾祖父母開設的，他們和六個孫兒天天待在辦館，日常生活裏總有一些小插曲。大家庭，孩子多，不能一個個的看顧，通常由年紀大一點的來照顧小的。我姨媽是第三代孩子中的小總管，媽媽是她的其中一個小跟班。

下課後，姨媽都領着五個小跟班浩浩蕩蕩的來到新豐隆，裏面有四排貨架，貨品琳琅滿目：柴米油鹽、罐頭食品、水果禮盒，以及日常用品都一應俱全。餅乾零食、雪糕汽水都是小精靈們唾手可得的，但前排最左邊的洋貨及煙酒櫃則是絶不可踏足的禁區。辦館內餘下的三道小走廊及門外的一小塊空地，就成了孩子們奔來跑去的遊樂場，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很足夠了。

夏天的中午熱得嚇人，躲在開着風扇的辦館裏仍是熱得要命，姨媽便跟外曾祖母要來一個揀米穀殼的大鐵盤子，放在辦館門前，裝滿水作游泳池。孩子們光着身子，自在地在水裏爬來爬去，好不歡樂。有人掬了一把水，就往對方的頭上潑，被潑的不忿，又回一下，幾個小夥伴吵吵鬧鬧的，又是一天。姨媽、媽媽和表姨們就這樣鬧出好感情來。夕陽西下，外曾祖母才空閒下來，蹲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，倚着水果箱，藤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搧着風，笑眯眯地看着淘氣的小孫兒玩樂。

外曾祖母極愛乾淨，不時會叫孩子們去打掃門前的空地，孩子們起初是用心地做，掃着玩着，就把落葉和垃圾都掃到對方身上去，外曾祖母也由得他們鬧着玩。

蹦蹦跳的小嘩鬼玩累了就喝，餓了就吃，「開餐」時總吸引隔壁石油氣店舖的雙胞兄弟和跌打館的妹妹過來。外曾祖母好客，新豐隆門前常常擠滿孩子，一排難民似的蹲滿地上大吃大喝。究竟辦館有否賺錢，實在不得而知，但重要的是日子真的過得很快樂、很滿足。

看着外曾祖母皺紋裏的笑，聽着媽媽、姨媽和姑婆們細說新豐隆的一切，縱使辦館已消失了三十多年，大家仍未忘掉那段日子。 藍田新豐隆辦館盛載着滿是情的回憶，成了長輩們之間無形的連結，也給了我沒有根的懷念。